“我连他的脸长什么样都没看清过,”鲁德培一字一句地说着,“我和他无仇无怨,我为什么要推他?” 实际上是他推我——不过这一点鲁德培觉得没人会信他,连华港生也不会信的。
华港生不予评价,“你冷静下来了吗?”
“我本来就是冷静的。”鲁德培还是嘴硬。这件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。本来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敌,结果自己成了那个“敌”。
“好,你现在回宿舍去,洗澡,休息吧明天照常上课。”港生告诉他。
鲁德培困惑地问,“就这样?”
“是的,”港生看了看表,“现在已经非常晚了,不止是你,大家都需要休息了。”
“你相信我说的话?”
“如果你对我说的是实话,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你?”
鲁德培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,不过他知道华港生是不可能对他说出什么更贴心的话的。
华港生看着鲁德培离开了教学楼,对两个帮忙的高年级同学说,“麻烦你们了,我来锁门吧,你们也回去休息。”
他关灯锁好门,回到宿舍,合衣躺在床上。
这件事应该没那么遭,两个学生在黑暗的环境里发生了肢体冲突而已。
他匆匆忙忙睡了一觉,醒来就赶到医务室的电话,丁立的验伤报告出来了。
港生习惯性地看向阿青的位置,但是她不在那里。他问一个护士,“阿青呢,她没来上班吗?”
“阿青辞职了,你不知道吗?”
“辞职?”港生吃了一惊,他这才看清阿青的座位空荡荡的。
医生在玻璃墙后的办公室里朝他招手,“港生!”
他走进办公室,医生把验伤报告交给他。这份报告比他想象中厚,“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处伤?” 他盯着一张照片问。
“有大部分是旧伤。”医生指着照片上的淤青,“比如这里。”
港生止住自己的各种猜测,把报告又重新看了一遍,最后是心理医生的报告,情况也不乐观,丁立的情绪很不稳定,一直处于惊恐之中。
港生在病房外遇到了一帮丁立班上的学生,许子卫也来了,他们正从里面出来。
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?”
“我们来看望丁立。” 回答的不是许子卫,一向爱出风头的他,此刻站在了众人之后。
“你们做得很好,”港生点点头,“他现在需要同学的关心。”
丁立的病床边放着很多鲜花和水果,他却一点也不感兴趣,直愣愣地盯着窗外。
“你感觉好些了吗? ”港生捡起掉在地上的一个橘子。
丁立受了惊吓似的回头,“……教官。”
“别紧张,”港生坐下来,朝他扬了杨手中的橘子,“你和班上的同学感情很好啊。”
丁立阴沉地点了点头。
“ 关于昨晚的事,”港生剥开橘子,“你和鲁德培……”
“是他推我,我没有撒谎!”丁立慌忙说。
港生不慌不忙,“我是想问你,平时,你和鲁德培有过节吗?”
丁立摇摇头。
“那他推你的原因是什么?”
“可能他觉得我挡了他的路。”丁立惨兮兮地说,“教官,这个人曾经在实战测试里把队友炸死,他把一个挡了他路的人推开,这不奇怪吧?”
港生注视着他的脸,直到他心虚,“不奇怪,理由很充分。”过于充分了。看来他思路很清晰,情绪也很稳定,港生也不想跟他绕圈子了,“我看了你的验伤报告,你身体大部分伤是旧伤,刚才你说鲁德培和你没有过节,那么起码这些伤与他无关了,对吗?”
丁立涨红了脸,憋了半天,“对。”
“很好,”港生说,“那么告诉我,那些伤是谁造成的?”
丁立脸又一下子没了血色,“我可以不说吗?”
“你是我校的学生,不管你在任何地方受到了侵害,学校都有责任,也有这个能力帮助你,别害怕,我只是想要帮助你。”
“我很好,我不需要帮助。”
“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几岁,你可以把我当朋友,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,”港生顿了顿,这些话他本不应该轻易说出来的,“我可以为你保密。”
“我没有什么秘密,教官。”丁立坚持。
港生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,“我明白了,好好休息。”
午休时港生被告知李校长要求他立刻去办公室。港生看着那份验伤报告,想了想,还是决定不带上它。
敲门之后得到许可,港生推开门,发现除了李校长,训导处的几位长官都在。
“港生,”李校长问,“昨晚紧急集合时的事故为什么不向上汇报?”
“这件事只是两名学生之间的误会,我正在处理,等有了结果我会写在报告里。”
“误会?”
“是的,”港生毫不犹豫地回答,“我还在调查,请长官放心。”
一名长官开口了,“我听说了,那个鲁德培出生黑帮,他之前就闯过祸,对吗,已经有家长打电话来问了,如果处理不好,怕是会影响学校的声誉。”
“那时他只是还没适应学校规则,长官。”港生不带感情倾向地说。
李校长叹了口气,“港生,这件事必须马上解决。”
“请给我三天时间,长官。”
但是李校长只给了港生两天时间。
假期之后的课程安排得很紧,如果不是出了事,所有人的精力应该都在学习上。
港生去了医务处好几次,丁立还是什么都不说。
如果他和鲁德培都坚持各执一词,那么这就不只是一件小事了。
到时候会通报双方家长,学校会召开庭审会,一旦查出谁在撒谎,他将会遭到严厉的处分。
港生不希望他带的任何一个学生被处分。
他在教室外巡视时,看见鲁德培心无旁骛地听课。下课了其他同学走出教室,议论着鲁德培的出生。
“原来他爸是黑社会老大,难怪了。”
“还好我没得罪过他,要不现在躺医院的就是我了……”
鲁德培在教室里慢悠悠收拾东西,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。
“你动作太慢了。”港生说。
“我不想跟他们一起走,”鲁德培把书本装进书包,“我一靠近他们就会像躲瘟神一样躲开。”
港生心中一阵难过,“你不必为这种事情困扰,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。”
“我不困扰,我只是觉得他们很蠢。”鲁德培转过来面对他,“怎么了?你有事要跟我说?”
“丁立,”港生说,“他坚持说是你推了他。”
鲁德培冷笑,“猜到了。如果他一直不改口,会怎么样?”
“学校会开一个内部庭审,审查结果会写进你们的档案。”
“一点小事而已,要搞得这么大?” 鲁德培咧嘴一笑,“被我家老头子知道了,该嘲笑我了,这点事都搞不定,不配做他的儿子。”
“这件事是我的责任,我一定会处理好。”
“你要怎么处理?” 鲁德培哼了一声,“好烦,这种时候还是我老爸的办法最管用,把那个丁立打一顿就什么招了。”
“不能使用暴力!”港生忙说,“如果你乱来……”
“教官,”鲁德培温柔地喊,“放心,我不会乱来的。我就问你,你信我还是信丁立?”
港生看了看四周,低声说:“我信你。”
鲁德培的微笑慢慢变大,这让港生想起那个吻,“今晚好好睡一觉吧,你看起来比我还累。”
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,港生只能请求李校长再给他两天时间。
然而第二天李校长先给他打了电话:“港生,你现在马上过来,鲁德培在这里,他承认是他推了同学下楼梯。”
港生差点连鞋子都差点穿错,他来到李校长办公室,上次那几位长官都在,大家也像是刚到的样子,没人在意他的迟到。
鲁德培站在中间,港生看着他的背影。
“好了,大家都到了,”李校长说,“鲁德培,把你刚才对我说的话在对各位长官说一遍。”
“各位长官,老师,”鲁德培开口了,港生从没见过他这么恭谦的样子,“那天紧急集合,因为当时光线很暗,我已经快要迟到了,不小心把跑到我身边的丁立同学推下去了,我会向他道歉,我也接受学校给我的任何处罚。至于关于我出生的传闻,我不会否认,我决定不了我的出生,但是我的出生也决定不了我的人生,只要学校给我机会,我一定会证明我自己。”
李校长和几位长官交换着眼神,港生一直看着鲁德培,完全没注意到长官们投来的询问目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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