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竟然有弟弟？” Arthur喃喃地说，“你竟然有弟弟。”

他一直以为Eames和他一样，都没有其他亲人了，他们只剩下彼此，他还觉得自己是Eames最重要的人……他太自以为是了。

他真的关心过Eames内心所想，关心过Eames的过往吗？

他怎么也没想到Eames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，Cobb怎能漏掉这么重要的信息？

“没错，我的确有个弟弟。”Eames承认，他笑了一下，“我说了那么多，你只在意这个吗？”

Eames越是坦率，Arthur越羞愧，“我只是……太惊讶了，你从来都没有提过。” 

“我都把他忘记了，”Eames苦笑，“我不愿意想起他，一直以来，他的存在都让我痛苦——我总认为是他和他妈妈抢走了我的父亲。”

“你还是照顾了他，”Arthur安慰他，“如果没有你，他会过得更糟。”

“感谢你对我的偏袒，”Eames摇头，“我知道我待他从来都不公平。”

他嗓子有点干，泡的茶都喝光了，今晚他说了太多的话，他还在犹豫该不该告诉Arthur，当Cobb找到他的时候，得知自己有可能会得到一大笔财产，他就打算抛下现在的所有，赌场，老爹，Tommy……等他拿到钱之后，再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，他要重新开始或者继续堕落，都去他妈的无所谓，反正他厌烦透了过去的一切。

他敢保证就算Arthur知道了也不会生他的气，因为Arthur会包容了他的一切。

如果说他从Arthur这里获得的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，那就是面对命运的勇气。

他最大的心结不是自己那些倒霉的过去，而是他丢弃了同样倒霉的Tommy。

Arthur把手放在他手腕上，“你现在打算怎么做？”

“我应该怎么做？”Eames无助地问，“Arthur？”

Arthur也没办法告诉他，只好来回抚摸着他的小臂。

他们此刻正坐在书房的窗台上，窗外黑夜如漆，有人顺着花园路朝着城堡走来。

Arthur轻轻啊了一声，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，他们聊得太投入，都忘了时间。虽然他还不困，但是他理智上认为他和Eames都该冷静一下，尤其是Eames，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休息。

“Eames，回房间去休息。” 他拍了拍Eames的膝盖，“大家快要回来了。”

Eames恍惚地抬起眼睛，他还不想离开Arthur，但是Arthur已经起身去关上窗户，把清凉的夜风阻隔在外。

虽然Arthur说他约一起吃早餐，但是Eames醒来已经是中午。

其他的人玩了一夜，都还在睡觉。城堡里寂静无声，衬得屋外的鸟儿叫得更加欢快。

Eames到处都没有找到Arthur，终于他在餐厅里见到了Medea太太，她告诉他Arthur一早就去了林区，昨晩因为没有足够的人值夜，有狼袭击了马场。

Eames大吃一惊，立刻跑出餐厅，Medea太太在他后面喊“请别在室内奔跑——马匹只是受惊，并没有受伤，别担心……”

他怎么可能不担心，他在非洲的经历告诉他，农场被野兽袭击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。

不过当他到达了马场，那里除了人比往常多一点没有什么不同。马场外停了一辆警车，围栏有一处被破坏掉了，扯开的铁丝网像一张尖牙利齿的大口，昭示着入侵者的危险。

工人们告诉Eames并没有太大的损失，没有任何人和动物受到伤害，Eames这才放下心来。

办公室里Arthur正跟一名警察说话，“……我们会注意的，警官。”

警察做完登记离开，Eames走进去，还没开口Arthur就跟他抱怨: “马儿们都吓坏了，狼在马厩外不断嚎叫，不过它们没能进得来。”

“它们？”Eames问。

“从围栏附近脚印来看，狼不会少于一只。”Arthur说出自己的判断。

“抱歉。”Eames说。

Arthur原本皱着眉，听他这么说就笑了，“为什么你要道歉？”

“不知道，我只是……感到担心。”

“一切都好。”Arthur摇头，“跟我来，我有事要告诉你。”

马厩里马儿们已经被安抚了下来，外墙已经被全部检查过了，薄弱的地方已经加固，连只老鼠都进不来。

几匹半人高的小马正在进食，无忧无虑地踢着前蹄。

一匹白色小马驹跑过来，Arthur搂住了它。

“还好它们没有受到伤害。”Eames感慨到。幸运的小家伙，它们被保护多么好。

“马场的安全系统非常完备，它们不会被伤害的。”Arthur平静地说。昨晚的事有惊无险，此刻他更多把注意力放在Eames身上，他原本希望Eames可以再多休息，所以上午没叫醒他。

Arthur抚摸着小马，“它出生的那一天，正好Cobb传来了你的消息。”

Eames露出带着暖意的微笑。

“如果你愿意一直好好照顾它，”Arthur说，“从今天开始它就是属于你的了。”

Eames惊讶地看了看他，又看了看小马。他知道这是一匹非常名贵的马，Arthur爱它如同珍宝。

“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一个好的主人。”

“为什么你不试试？”Arthur看见Eames的眼圈红了。他想了一夜怎么能让Eames开心起来，但是他并不想要Eames对他感激涕零，“照顾好一匹马的确不容易，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。”

Eames低头亲吻小马的头顶，摸着它光滑的毛皮。他想起了当初第一次见到Tommy的情形，那个孩子也如同小马一般幼小……

野兽袭击的事每年都会发生几次，也不算什么重大事故。但是Arthur还是召集了工作人员开会，一番部署之后，大家就出发去山上查探。

Arthur带了猎枪，他想把自己的枪给Eames，但是Eames笑着说摇头:“比起枪，还是弓箭更适合我。”反正他也没打算朝任何生物开枪。

Arthur不再坚持，把枪放上了马背。

巡山小队骑着马来到山谷处便朝四个方向分头上山。Eames和Arthur一组，沿着小溪往西走。

一路上Eames跟Arthur讲述非洲那边狩猎和这里有什么区别。“……土著猎人进入森林就和周围融入一体，猎人只是森林里一种动物而已，凭着本能狩猎，同时也会成为其他动物的目标。”他悠然自得地骑在马上，“而这里，猎人们一定要把自己打扮得跟森林格格不入。”他看了看Arthur，黑衣皮靴，背着明晃晃的铁枪……算了，这样的Arthur倒是很迷人。

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喜欢Arthur。虽不至于使他疯狂，但足以让他改变自己的意愿。

“也许那只是气候的区别，不是吗？”Arthur一边观察着四周，一边跟Eames磨着嘴皮子。

今天没有下雪，气温却丝毫没有暖和一点，Arthur的鼻尖已经冻红了，警惕地左右观望，谁又能说他此刻不是一只融入了森林的可爱的动物呢。

“你说得对。”Eames笑盈盈地说，“的确包括着气候的原因。”

他们来到一片矮树丛里，积雪堆在树枝上，时不时随着风飘落下来，马蹄有节奏地敲打在土地上，对讲机里时不时发出信号声，等到小路被积雪覆盖的地方，马儿停下了，等待着主人的命令。

Arthur脚后跟轻轻踢了一下马肚，走上了雪地。

马蹄一脚一脚地踩进积雪，看着美丽的雪景，Eames感到心旷神怡，但他并没有忘记他们此行的任务。他非常清楚，食物匮乏的冬季，这对于野生动物来说是一个严峻的考验，所以狼才会铤而走险袭击马场。

树林尽头是一片平地，Arthur说，“我们到了。”

溪流在这里已经变成了河流，河面没有结冰，水流轻快地朝着山下流去，水边露出淡绿色的草。

“这真是太美了。”Eames感叹着。

Arthur下了马，端着枪查看着四周。Eames也下了马，牵着两匹马朝着河边走去。

“Eames，当心。”Arthur朝他喊，“我们不能越过这条河。”再往里面走，就是森林深处了。

“明白。”Eames在河边停下了，让马儿去吃草。他把手探进水里，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冷，水底的水温反而很温暖，他把水抹到自己脸上，欢快地喊了一声。

Arthur也笑了，放松下来，朝Eames走过去。

河对面的树丛里有个黑影闪过，他立刻站住了，端起了枪，“Eames！”

Eames听出他声音里的戒备。

“别动。”Arthur告诉他，“先别动。”

Eames照做了。Arthur的枪口瞄准着两棵树之间，几秒钟之后他说，“现在，带着马慢慢走到我这里来。”

Eames牵着两匹马离开河边，两只黑色的狼从树林里走了出来。

Eames一直走到Arthur身边，才回过头去查看。

他立刻为自己所见感到惊讶，那是两只高大健壮的公狼，几乎长得一模一样。

Arthur扣紧了板机，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异常清晰。他不惧怕眼前所见的，他担心的是树丛里还藏着更多的狼。

那一刻Eames并不希望Arthur开枪，但是他不会开口要求Arthur这么做。

狼非常聪明，蓝色的眼睛里透露出不输给人类的智慧。人类有枪，它们没有优势，但它们毫无畏惧，更为高大的那头狼甚至还往前踱了几步。

它们并没有越过河的企图，跟两个人类对峙了一阵，慢慢退回了树林。

等到它们彻底消失，Arthur才放下了枪，他打开了对讲机：“我们在溪边发现了它们，但是它们现在已经离开了。你们要小心。”他看着Eames，“我们走吧。”

“就这样吗？”Eames还望着森林深处狼消失的地方。

“我想它们近期内不会再靠近镇上了。” 

这次会面像是一次谈判，双方都明白了对方的底线，越过那条河即是危险。

在回去的路上，Eames问：“为什么你刚才不开枪？”

“它们看起来像是一对兄弟。”Arthur冷静而温和地说，Eames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。

靠近山脚的时候，Arthur从对讲机里得知其他队员都已经安全回到了马场，放下了心。离他们遭遇黑狼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，下山的路上，Eames没再主动开口说一句话。

Arthur一边看着天色，一边留意着Eames。他们已经到了安全领域，他看见不远处的隐藏在树影里的一座塔楼。

他露出酒窝，“Eames，”他骑马走在前面带路，“跟我来!”

这座塔楼是离森林最近的一座，多年以前已经被祖父改造成给巡山队员的补给站。Arthur小时候跟着父亲打猎来这里休息过。他记得钥匙放在两块石砖之间，果然，他在那里找到了它。

他推开了门，摸到墙上的开关，一排暖黄色的小灯亮了起来。

塔楼底层堆着干草和木材，旁边还设着一个小小马厩，来到一个新的环境，Eames抬头观察着四周。

第二层是一个简单的休息室，摆着一些木椅和沙发，中间一张木制的小矮桌，桌上有一些茶具和瓶装水。Arthur指了指，“应该还有一些茶叶。”

Eames还注意到墙边有一座壁炉，里面放了几根木头。

Arthur径直走到一排柜子面前，打开了柜门。

“你在找什么？”Eames瞧见柜子塞满了杂物，里面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松节油的气味。

Arthur拿出了一张兽皮毯子，头也不回地递给Eames，“稍等一下，好吗？”

Eames把毯子查看了一番，还算干净。

“我可以来泡茶吗？”他问。

“请便。”Arthur还在找，Eames担心他把自己都埋进柜子里了。

Eames只好去生火，然后把水壶放在了炉子上。

Arthur总算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，开心地朝他喊，“我找到了！”

“你找到了。”Eames和他一样开心。

Arthur手上拿着一把弓，“我就记得这里有一把弓箭，不过没我记忆里那么大。”

这把弓已经严重掉漆，花纹模糊不清，握在手里沉甸甸的，Eames抚过弓弦，感受到依旧紧绷的力度。

Arthur说:“修理一下它应该还能用。”

“没错，这是我看过最美妙的东西。”

“这只是一把旧弓箭。”Arthur说，“你可以重新上漆，它还很结实，噢，我再找找箭头，这里面应该还有很多……”

“嗨，亲爱的，别急，”Eames笑着拉住他，“我并没有那么急着去打猎。停下来，跟我说说话。”

“要说什么？”Arthur垂下眼帘，“……别对我说谢谢。”

“我不会对你说谢谢。”Eames轻轻拥抱他，他靠在Eames肩头，觉得这个姿势像在跳舞。 

炉子上的水壶喷着热气发出鸣叫。

（后半段在 微  博 ID太极九段学徒）

既然小车都不准开，干脆开个大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