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港生原本不想穿制服,但是大厦管理处的于伯要求他必须穿上。

他想着只是两天的时间,应该不会被学校的人看见。

他给八姨家换了灯泡,去强叔家看望他的母亲,这一天平淡无奇地过去了。

老爹就是在这里工作十几年,日复一日地跟琐碎的事情打交道,但是起码如他所说,赚的都是干净钱。

阿青从电梯里出来,她穿着昨天那件礼服,对港生尴尬地笑了笑,匆忙跑出去,外面有一辆敞篷跑车在等她。

路过住户开始议论起来。

“夏家妹妹要发达了,傍上了有钱小开。”

“难说哦,现在的有钱少爷花心得很,肯定只是跟她玩玩咯。”

“阿伯,阿婶,”港生说,“背后这样讲别人,不好吧。”

那几个人悻悻地看他一眼,转身上楼,“跟他有什么关系……”

的确跟港生没什么关系,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,阿青不是那种人,他和阿青交朋友,她从来没有嫌弃过他出身寒微。

阿青回来的时候,港生正要交班。他还在想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,就看见她眼睛红肿,他想关心一下她,她却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电梯。

当他关上铁门的一瞬间,看见了站在街边的鲁德培。

糟了。他暗想。


鲁德培的表情从震惊变成困惑,然后变成审视。

港生知道这个小子不是可以轻易蒙混过去的。

港生走过去,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他镇静地问。

“这应该是我问你的吧?”鲁德培清清楚楚地吐出每一个字,“华教官?”

“我需要跟你解释吗?”

鲁德培看出港生在嘴硬,暗暗好笑,“记得入学第一天,你要我们好好看校规,有一条是所有教职人员和学员都不得在外进行其他工作。对不对?”

“我没有进行其他工作。”港生无奈,只好老实解释,“这是我爸爸的工作,他受伤了,我临时替他而已。”

“你爸爸的工作?”鲁德培好奇起来,“这是做什么的?”

“给大家关门,开门,打扫卫生,维修电路……”

“这些也算是工作?” 鲁德培今天穿西装打领结,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。

港生就看不惯他这副神气,“这些事是很简单,但是你未必做得好。”

“这又不是什么必修课程,”鲁德培出言嘲讽,“我必须要做得好吗?做好了你给我打多少分?”

“你总有你做不好的事。”港生被他激发出不服输的劲头。

鲁德培也露出不服输的神色。

“这不是课程,你明天可以过来看看我的工作,” 港生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较起劲儿来,他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鲁家夫妇要带领鲁德培,“当然这不是在学校,我也没有命令你,你可以选择不来。”

鲁德培没有回答。

他回到车上,“开车。”他吩咐司机。车子开了出去,他看着后视镜里华港生越来越小的身影,露出了兴奋的笑容。


  

***

港生没有想到鲁德培真的会来。

早上他去了市场买了菜,才去大厦接班,远远地就看见了鲁德培。

鲁德培似乎等得了一阵了,有些不耐烦,他盯着港生手里的菜,“这也是工作?”

“算是吧。”港生打开门,“进来吧。”

港生进里间换好制服,出来的时候看到鲁德培在翻桌上的登记簿。

“这里住了那么多的人吗?”

“嗯。” 港生说,“实际上会更多。”他拿上一串钥匙走出去,鲁德培跟着他。电梯口里出来一群人,“伯伯,早上好。”港生跟大家打招呼。有人向港生询问华山的伤势,港生耐心地回答了他们。

鲁德培似笑非笑地观察着,好像这一切都很有趣。

电梯到十二楼,港生来到强叔家门口。

“陈阿婆,”他一边敲一边喊,“阿婆?”

门开了,屋子里黑漆漆的,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门后。

“阿婆,早上好啊。”港生把她扶到椅子上,她叽里咕噜说些什么,港生像听得懂似的点头。

“把窗户打开,”港生告诉鲁德培,“我去烧水。”

鲁德培走到窗边,一把拉开窗帘,光线照亮了这个简陋的屋子。

老人朝他说了句什么,他听不清,走近了些,闻到她身上一股臭味,不由得一阵厌恶。

“阿婆,吃药了。”港生端着一杯水过来。等老人吃完药,港生告诉她,中午会来给她做饭。

“这也是工作?”出来之后鲁德培皱着眉问。

“陈阿婆的儿子强叔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船,他们母子相依为命,他只有拜托大家帮忙照顾她。”

“这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

“大家都是街坊邻居,别人有难处的时候我帮帮忙,下次我有难处别人也会来帮我的。你也会有需要朋友帮助的时候。”

“我不需要朋友。”

“阿标不是你的朋友吗?”

“我讨厌鬼佬。”鲁德培满脸鄙夷,“他要是愿意做我手下,我还可以考虑。”那家伙毕竟不算笨。能被他评定为不笨的人,已经很厉害了。

港生向他投去不赞同的目光,他说,“我不想聊他,我们现在要干什么?”

他们从楼道下了两层,这里堆了一些散发异味的杂物,鲁德培捂住了鼻子。

“你要是不想留下了,随时可以走。”港生走出楼道。

鲁德培并不想离开,他觉得有趣得不得了,他可以见到和学校里完全不一样的港生。

港生在这一层挨个敲了门,提醒大家不要在楼道丢垃圾。

他们下了一层,又来到一扇门前。这次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,“港生,你来了,Daniel等你好久了。” 她求救似的把港生拉了进去。

这间屋子陈设好得多,看得出家境还可以,旁边的墙上贴着儿童画,画上画着各种飞机和大炮。

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小男孩正把书本砸到地上。

“Daniel,”港生把书捡起来,“你怎么了?”

“他解不出数学题,港生你帮他看看好不好?”女人说。

可是港生没有时间,他还得回到大门去值班。

港生在小男孩面前蹲下,“Daniel,解不出题,发脾气也没用哦。但是我知道不是你的错,你生病了不能去上学,落下太多功课了,对不对?”

“我不要,” Daniel双眼一红,“我不想要再留一级,我不想被同学们丢下……”

港生为难地抬起头,看见站在门口的鲁德培。

“你帮Daniel看看功课吧,我还得继续工作。”他走过来低声跟鲁德培商量。

鲁德培简直像听到什么天方夜谭,“你认真的?”

港生犹豫了一下,“算是我请你帮我的忙。”

“你,” 鲁德培再问,“请我帮你的忙?”

“是的。”港生承认。

鲁德培抽走港生手里的书,走到小男孩面前。他翻开习题本,看了一阵,“你这里算错了。”他用铅笔迅速演算了一遍,“应该这样。”

Daniel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,被鲁德培解题过程吸引了过去。

港生看了他们好一阵,小声跟Daniel妈妈说“我待会儿再来。”

鲁德培看见Daniel的腿上打着石膏,“你的腿怎么了?”

“我晕倒了,跌断了腿。”

“晕倒?”

“因为我有心脏病。”男孩说。

男孩妈妈端着茶过来,等她走开,鲁德培问:“你想要玩一玩枪吗?”

Daniel惊讶地抬起头。

“你好好读书,下次我带一把枪来给你玩。”鲁德培说,“但这是秘密,不要告诉任何人。”


等到中午交班的人到了,港生才有时间上来,Daniel妈妈开心告诉他,“你找来这个后生好厉害,不仅会教数学,英文也好流利。”

鲁德培志得意满地看着港生,合上了书。港生第一次觉得这样的他不令人讨厌。

从Daniel家出来,鲁德培伸了伸懒腰,“好累。”

“辛苦了。”港生说。

“我帮了你的忙,你要怎么谢我?” 鲁德培帮Daniel不是因为爱心泛滥,而是他想要华港生知道他有本事。

“我请你吃午饭。”港生温柔地看他一眼,“你很会念书哦?” 

“那不算什么。”鲁德培骄傲地告诉他,“我11岁就去外国读书了,那些外国人总是欺负我,我开始打不过他们,只有念书比他们强,说来也好讽刺,我念书越好,他们揍我越狠,然后我会更加努力念书。”

港生为自己所听到的感到震惊,他没想到鲁德培有这样的经历。

“我藏了一把刀在袖子里,在别人揍我的时候,把刀子捅进他肚子里,那可是一个五尺七寸的壮汉,就那么像只漏气的气球一样瘫在地上了。”

港生脸色苍白,“他死了?”

“我不知道他后来怎么样了,”鲁德培摇摇头,“我爸摆平了这件事,后来帮我换了一个学校。”

港生喉咙发紧,“这不是你的错,你只是为了自卫。”

鲁德培很开心他这么说,“我倒是很感谢他们欺负我,因为我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最快的办法。”

“你不能再那么干了,遇到这样的事,最好用法律来解决。”

“教官,你这么天真?法律那么有用,为什么我爸他们那样的人还会存在?”

他年纪轻轻,这些观念已经根深蒂固,港生感到棘手。

鲁德培跨过两步台阶,越过了港生,“别说这些了,我好饿,你要请我吃什么?”他眨了眨眼睛。 

港生说:“我在强叔家煮了火锅,中午和阿婆一起吃。”

“你让我跟那个老太婆一起吃饭?”鲁德培皱眉。

“阿婆很久没吃过火锅了,我昨天答应过她的。”

“你好狡猾,教官,”鲁德培说,“我可以去吃,但这次不算,你还欠我一顿饭。”

“可以。”港生爽快地答应了。

“别带其他人,只有我和你。”

港生犹豫了一下,“好。” 


港生把锅端出来,香味溢满整个屋子,“开饭啦。”

鲁德培勉强地拿起筷子,港生给了他最干净的那个碗,阿婆夹起一块肉颤巍巍送进他碗里,他吓了一跳,肉掉在他衣服上。

她非要去找一件儿子的衣服给鲁德培换上。“阿婆,没事。”港生安抚着她,“他不介意的,阿婆。”港生在桌子底下踢了鲁德培一脚。

“……阿婆,我不介意。”鲁德培说。

阿婆伸出颤巍巍的手想要摸他的头,在港生的逼视下他只好低下头,让阿婆轻轻摸他的脑袋,“好乖的后生仔,好乖。”

她的手颤颤巍巍又干巴巴,但是奇怪的是,鲁德培并不觉得厌恶。

港生低头笑。

之后他们离开陈阿婆的家,鲁德培拉住港生的手,“你笑我,”他说,“你还欠我一件衣服。”

港生又笑,“我怎么欠你的越来越多了?”

鲁德培心都快要飞起来,“想要赖账吗?”

“我不会的。”港生轻轻抽回自己的手,“放心吧。” 他也察觉了,他们的氛围有点温情脉脉,他转身,走下楼梯。

楼道一片昏暗,港生拿出了电筒,“灯坏了吗?”

他仰头看着灯泡,“我要去拿把梯子上来。” 他背后很安静,鲁德培没有跟上来?

“你在哪儿?”他担心鲁德培摔倒,电筒光朝上照去,“……Julian?”

鲁德培就在他身后,抓住了他的手。

来了。他预感到了什么。

他被按在了墙上,黑暗中温热的呼吸缠绕住他的嘴唇,鲁德培瘦削坚韧的少年躯体紧紧地压在他身上。

“你可以一直这么叫我吗,在学校外面的时候?” 鲁德培离开他的   唇,“我今天……真的好开心。”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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