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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ick Eames在十二岁的时候开始长个儿,并且给自己剃了个光头,这样没人再认为他是个女孩。

警察在一栋废弃房子里找到混在一群地痞流氓里的他,谢天谢地,他还没有来得及沾染毒品什么的。

母亲在一年前过世,他看见社工出现在葬礼上,于是他逃走了,他以为他们要把他送进孤儿院。

但是他忘了自己不是孤儿,他还有父亲。

父亲抛弃了他,这是饱受恨意和病痛折磨的母亲反复对他强调的,逼着他发誓他绝对不要原谅父亲。

在社区收容所待了一周之后,有人来接他了。

是父亲吗?也许他并没有母亲说的那样绝情?

可Nick记不清父亲的样子了,如果父亲知道他这段时间跟地痞流氓混在一起,会不会对他感到失望?

他还是个孩子,不管经历了什么,都想要得到父母的爱。

他忐忑不安地走进接待室,然而并没有见到父亲。

办公桌前坐着一对陌生的男女,女的朝他走过来,她长得和母亲有几分相像。

但是母亲总是蓬头垢面,枯瘦无神,眼前这个女人穿着优雅得体,神色温柔。

“这是你的姨妈和姨父。”社工对他说。

“Nick?”女人低头端详着他的脸。

Nick茫然又冷淡地看着她。

社工说,“你姨妈和姨父想来接你去和他们一起生活,你愿意吗?”

“我不认识他们。”他摇头。

姨妈露出悲伤的表情,她的丈夫走了过来,“能让我们和这个孩子单独待一会儿吗?”他的声音温和清亮,身材瘦瘦高高,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。

社工离开之后,姨妈在Nick面前蹲了下来,含着泪说,“对不起,我应该早点来看你们,我不知道姐姐生了病,还病得那么重,我真傻,这些年我还因为某些事恨着她……”

Nick防备地看着她。她的丈夫把手放在她背上。他对Nick说:“愿意跟我谈谈吗?”他像对待大人一样慎重其事,指了指窗边的沙发。

Nick倒是喜欢这样平等的对话,他不需要怜悯和小心翼翼。

他率先过去在沙发上坐好,一条腿搭在沙发扶手上,“你们要跟我谈什么?”

“感谢你愿意跟我们说话,”姨父庄重地坐在Nick对面,“我知道对你而言我们还是陌生人,所以我要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,我们的家在克洛斯林区,那里有一座不小的房子,我们有足够的房间,你可以随意挑选住哪一间,我们有厨师,你太瘦了,需要好好吃东西。总之那里会让你生活得很好。我们会给你安排一所学校,那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,走过一条漂亮的林荫道就到了。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,我们还有一个男孩,他比你小三岁,是你的表弟。”

Nick皱眉,“麻烦的小孩,他们老是又哭又闹。”他很烦小孩子,他们娇气又愚蠢,什么都不懂。

姨父笑了,“Arthur不爱哭闹,他可是这天底下最不麻烦的孩子了。我保证你们会相处得很好。”

Nick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,“还有呢?”

“还有什么?”

“那个老头子,”Nick提醒,“他不会愿意看见我的。”

果然,那对夫妇露出了尴尬的神色。

“这你不需要担心,”姨父犹豫之后说,“我们会说服他。”

Nick晃着腿,“你们说服不了他的,”他从沙发上跳起来,“再见。”


社工建议Nick接受姨妈姨夫的邀请,因为他们看起来很真诚,也能够给他衣食无忧的生活。

更重要的是,他的父亲直到现在都音讯全无。

两天后Nick收到一个纸箱,是姨妈寄来的,里面是着一套崭新的衣服,一个木雕的小马玩具,一台游戏机。里面还有一张纸条,他拿了起来,上面的字都是他认识的。

“亲爱的Nick,我们在努力争取让你来跟我们一起生活,时间不会太久。玩具和游戏机是Arthur的,他非常乐意跟你分享,并且期待与你见面。” 落款写着姨妈的名字。

他把纸条看了好几遍,放在自己枕头底下。

他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开始期待。

 

游戏机被玩得没有电了,Nick把箱子里的东西又翻了一遍。

已经过去三天了。

也许在成年人的世界里,三天时间并不长。

他不该对祖父那边的人有期待。

他趴在窗台,望着楼下。

一个穿着花衬衣的男人慢悠悠地从大门走进来,他抬手拂开额前长发,仰头看了看天。

Nick脑海一片空白,离开窗台冲出了房间。

男人正在楼下与社工谈话,“……没错,是我,什么身份证明?我是他爸还需要证明?”

Nick朝他走过去。

男人转过身,咧嘴一笑,“儿子,我来接你了。”

 

“他们就安排这种房间给你住?”父亲心不在焉打量着Nick临时居住的房间。

“我和妈妈住过更破的地方,这里还不坏。 ”思念之情平息之后,Nick对父亲的恨意又回来了。

父亲有些尴尬,“我很抱歉,关于你妈妈的事。”

“你想去看看她的坟墓吗?”Nick问。

父亲啧了个舌,“我的时间可不充足。”

“你真是回来接我的?”

“当然,儿子,”父亲揉了揉他的头,“我现在过得很好,只要躲开你祖父的迫害,我的才华就得到了赏识,我的乐队出了专辑,蒙巴萨可是个好地方,那里的人可不会装模作样,那里适合我,一定也适合你。”父子两个坐在床上,气氛温情脉脉,“你现在还画画吗,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,我可以帮你请一个老师。”

Nick注意到父亲手上的金表,依然半信半疑,说不定这是他偷来的。

“怎么了?”父亲捏着他瘦弱的肩头问,洋洋得意地挑着眉,“不开心吗?”

“我只是不忍心拒绝姨妈的邀请。”

“什么?”父亲眼光一闪,“姨妈?”

Nick把姨妈的纸条拿给他,他贪婪而憎恨地看着,“他们是要跟我争夺抚养权吗?”

Nick不敢说话。

“我得去办一件事,你在这里等我。”父亲拿着纸条离开房间,没再看Nick一眼。

第二天父亲出现时,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,身上散发着烟酒的臭味。

“收拾东西,我们走。”他下巴肿了起来,像是被人揍过。

“你怎么了?”Nick指着他的脸问。

“别废话,”父亲不耐烦地说,“你跟不跟我走?别以为你姨妈还会来接你,我告诉你,你必须给我记住,他们那一家全是混蛋,你这辈子都别原谅他们!”

Nick吓了一跳,然后他明白了,他没有别的选择了。

父亲的出现注定毁掉其他可能性,要是他能早一点明白这一点就好了。

“我没有东西可以收拾。”他从床上站起来。

父亲上前把他抱住,“孩子,从现在开始我们父子只剩彼此了。”

Nick的泪水染湿了父亲的衣襟。

但是到了蒙巴萨之后Nick才知道,他们并不是只剩彼此,起码父亲不是。

 

Nick从来没有到过那么远的地方。

这里气候宜人,到处都充斥着海风的气息,他很喜欢。

一个女人扑到父亲身上,两个人像磁铁一样狂吻对方。Nick错愕地看着他们,然后他发现旁边有一个两三岁的小孩,正眨着大眼睛望着他。

真是好大的惊喜,父亲从未跟他提过,他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。

父亲的乐队在当地确实很受欢迎,他新情人就是一名女鼓手。

他们总是不分场合地亲热,像动物一样,他们并没有结婚,也就是说,他那个小弟弟Tommy是个私生子。

这一点让Nick为母亲感到欣慰,起码老爹这一生只有她一个合法妻子。


Nick跟老爸的女朋友尽量忽略对方的存在,Tommy却很黏Nick,总是吸着脏兮兮的手指跟在他身后。

乐队并不是一个适合孩子成长的环境,他们滥交嗑 药,比Nick以前那群流氓伙伴更糟糕。

那两人也不是合格的父母,但是Nick依然觉得Tommy比自己幸运多了。

老爹为Nick请了一位美术老师,老师是一名土著,Nick喜欢和他待在一起,他会带着Nick去原始部落里探险。几年之后他患病去世,Nick很久都不再拿起画笔。

老爹为此惋惜,他很在意他的孩子是否有某一方面的天赋。他总是夸耀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会画画,另一个将来会成为格斗冠军。

Tommy渐渐感觉到了Nick对自己的厌恶,他不再跟在哥哥身后,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。

他在幼儿园把同学揍趴到地上,老爹非但不惩罚他,还送他去格斗馆学习。

老爹视天赋如生命,当初他为了保持灵感而酗酒滥  用  药  品,为此母亲和他大吵大闹,感情终渐渐彻底耗尽。

本性难移,当老爹再也写不出一首歌来,嗓子也因为烟酒和纵欲而松弛,他又和女朋友在公寓里争吵不休,他摔门而去,女人趴在一堆脏衣服里嚎啕大哭。

这场景Nick再熟悉不过了。Tommy无措地望向他,他想起过去的自己,没人可以安慰他,他还要忍受母亲歇斯底里的迁怒。

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,他有很多去处,他是一个可以很快融入环境的人。他在一个朋友那里过了快乐的几天。

然而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Nick的母亲一样逆来顺受,Tommy的妈妈在第二天就卷着所有的钱离开了。

她甚至丢下了Tommy。

Nick回到公寓的时候,老爹在沙发上醉成一滩,Tommy在房间的角落缩成一团。

Nick唤了父亲几声,没有得到回应。他问Tommy,“老爹怎么了?”

Tommy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打算。

好吧。“你怎么了?”Nick放软了态度。他听见了肚子叫唤的声音,Tommy按住了自己的肚子。

不出Nick所料,冰箱里的食物已经变质了。

Nick走了出去,在关门的一瞬他看见Tommy绝望的脸。

他在附近的市场里买了意大利面和蔬菜。回去的时候他心急如焚,他不希望那个孩子以为自己再度被抛弃了。

Tommy依旧在那个角落坐着,Nick松了口气,走进厨房,用最快的时间弄出一些可以下肚的晚餐。

他把餐盘端到外面,“过来吃东西。”他朝着Tommy的方向叫了一声。这孩子好像知道他不会为自己多费心神似的,很快就走过来站在餐桌边。

Nick第一次发现,Tommy和自己长得很像。这是他的亲兄弟,血缘是多么微妙的东西。

“吃完就去睡觉。”Nick凑近闻了闻,“你还得洗个澡,你比老爹还要臭。”他难得跟弟弟开了个玩笑。

他去浴室放水,路过沙发随手扯了一块毯子给躺在沙发上的父亲盖上。

他就这样照顾了Tommy几天,直到父亲又振作起来。

被女人抛弃这种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挫败感,这竟然催生了他的灵感,谢天谢地,他又可以写歌了。

 

  

Nick高中毕业就搬了出去,他长成一个英俊又机灵的小伙儿,在一家酒吧打工,负责帮客人端酒。

他打算先攒点钱,然后跟朋友一起做生意。

很久没见的老爹给他打电话,要他去照顾Tommy几天。

“你要去哪儿?”

“我要出去演出。”老爹又像是喝醉了。

虽然不情愿,Nick还是答应了,他这辈子永远不可能摆脱老爹。

回去的时候老爹已经离开了,公寓里只有Tommy一个人。

他像一只住在垃圾堆的流浪猫,每次和Nick见到他,他又会变得疏远。

Nick也没有耐心去哄他 ,他可以跟所有人好好相处,唯独Tommy不行。

Tommy狼吞虎咽地吃掉半个三明治,“……他在赌钱。”

“什么?” Nick涂酱的手停住了。

“他没有去演出,他去赌场了。”Tommy用稚嫩的声音冷冷地说。

“别说老爹的坏话。你什么时候学会撒谎的?” 老爹虽然是个烂人,但是这个世界上活着的人里Nick最爱的就是老爹。

仔细想想,他那个时候如果能够理智一点,就知道老爹沉迷赌博并不是什么稀罕事。

Tommy丢下食物,跑进了房间。

第二天Nick被粗暴的敲门声吵醒了,他刚打开门,一群本地人闯了进来。

Nick立刻退回屋子,“Tommy锁好门!”

他被那群人抓住,脑袋按到墙上。

“如果你们是找我父亲,他不在这里。”他告诉那些人,在对方有压倒性的力量下他不会蛮干。

他第一反应是父亲惹了事,行内竞争很大,很容易就得罪人。

为首的人说,“你父亲欠了我们赌场很多钱,他在哪里?”

老爹真的在赌钱,Tommy没有说谎。

Nick陷入震惊和愤怒之中,再加上头上的钝痛,他差点就吐了出来。“我不知道他在哪儿。”

有人捏住他的小手指往外掰,“小子,别隐瞒。”

Nick痛得大叫,这时候Tommy从房间里冲出来撞向Nick身后的人,像一头小狼攻击着对方。他终究年纪小,虽然造成了一阵混乱之后还是被对方的人制住了。

“这个小孩是疯了吗?”

兄弟两个被扔到沙发上,为首的人站在屋子中间,Nick看清楚他的样子,他满脸胡子,长得并不凶狠,“我并不想为难小孩子,转告你们的父亲,他一周之类必须出现在赌场,否则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,“别想逃走,没用的。”

等其他人离开,他丢下一张名片,“我并不想伤害你们,我只是为老板办事。你们可以去这个诊所治伤,这里收费很便宜。”

Nick的小手指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,钻心地疼痛。Tommy抱着自己胳膊,脑门全是汗。

Nick轻轻骂他一句:“蠢货,谁叫你出来的!”

 

那家诊所位于贫民窟一间破旧的大楼,生意倒是不错,客人中还有很多穿着不凡的人。

所幸Tommy只是韧带受损,医师嘱咐他一周之类不要再动这只胳膊。

医师给Nick的手指绑上了夹板,他痛得大叫,惹来其他病人观望。

“你可以小声一点吗?”医师看了看Tommy,“你还不如一个孩子能忍受疼痛。”

“我为什么要忍受疼痛?”Nick恢复了伶牙俐齿,“痛就应该喊出来,我不能违背人类本能。”

医师瞟他一眼,“如果你在赌场的人面前也是这副德行,我保证他们会多弄断你两根手指。”

Nick咧嘴,“你怎么知道是赌场的人干的?”

“掰手指,这是他们最喜欢干的事,这只是警告,下次可能就是剁掉手指了。”

Nick的脸色一沉,“你有什么建议吗?”

“我只是一个没有执照的医师。”医师摇头,“你最好听他们的话,你还有弟弟要照顾,别乱来。”

 

期限的最后一天,老爹还是没有出现,Nick不再指望他来收拾残局。

Nick带着自己所有的积蓄去了赌场。

赌场负责人只看了一眼他手里那叠钱,“这还不够。”他怜悯地笑了一下,举起手要叫外面的手下进来。

“我可以为你们做事!”Nick说。

对方无动于衷。

“……我什么都可以做!我的手和脑子都很灵活,我学东西很快,”Nick说,“我可以在赌场做事……直到我父亲回来。”

对方放下了手,合拢手掌看着他。

一个月之后老爹终于出现,他根本没有足够的钱还债,不过已经不重要了,Nick已经成为一名熟练的荷官。


赌场是一个神奇的地方,Nick渐渐从不得已留在这里,变得离不开这里了。

他看过无数人在这里一夜改变命运。曾经有一个神秘的金发女郎在这里一掷千金,大家纷纷猜测她的身份。

Nick和她上过床之后才知道她是一位船王的情妇。

他确定自己爱过她,但当她被船王抛弃后,蓬头垢面再次出现,Nick没有认出她。

在那些光怪陆离的岁月里,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像普通人一样靠着努力工作来掌控自己的人生,他赢过,也输过。今天还腰缠满贯,美人在怀,明天就会变成一个穷光蛋。

他确信人生是一场赌局,他的败局,是从当年在姨妈和父亲之间,他选择了跟父亲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。

在别人看起来他在赌场混得如鱼得水,他也越来越有名。过去的朋友远离了他,倒是那位医师Yusuf和他成为了朋友,他告诉他Tommy经常满身是伤地去诊所。

老爹总是不断地失踪又突然出现,最后一次失踪,他已经一年没有消息,传闻他已经死在了东南亚一座小城的夜总会里。

Nick已经不再为他悲伤,甚至还觉得有趣,那倒真是跟老爹再适合不过的结局。

 

***

Nick把筹码放在赌桌上,期待着这一次开个大的。

有人凑在他耳边告诉他,一名律师来找他。

他专注地等着开注,直到那命运般的骰子点数昭示着他的惨败。

人们毫不客气地大笑,因为他们知道他不在乎。

他离开了热闹的赌场,走向那个一直在等待他的律师。

律师是本地人,Eames并不认识他,他摸出一张名片,“你好,Mr.Eames,我受一名叫Cobb Dominick律师的委托寻找一位朋友,经过调查之后我确信,你与此事有着莫大的关联。”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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